第三章似是故人來

這是條大街。

這也是個大日子。

在苗疆,今天是半年一度的皮貨交集買賣的特殊節日,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。

陳廣陵和飛星等人也在熱鬧的人群中,買這買那的,不亦樂乎。

陳廣陵取出一袋銀子給飛星笑道:

『這些銀子,妳拿去花吧,晚上在客棧等我。』

「陳大哥你要去哪裡?」

『看看地形啦!』

飛星心知肚明,知道他要去找那個和指天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,當下便淡淡點頭道:

「好的。」

陳廣陵臨走前,又叮嚀南宮小邪道:

『小邪,你好好保護飛星、金妙的安全。』

「沒問題!」

陳廣陵這才放了心,自個兒去辦事了。

大街上熙來攘往,紅男綠女,商旅騎隊的,要找人還真是不容易吶!

陳廣陵摸摸鼻子,想了想忖道:

『我要怎麼找人才好呢?』

他決定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去,那兒機會應該較大。

陳廣陵很快地便來到一個熱鬧的廟口。

廣場上,人擠人,摩頂接踵的,都爭圍著在看好戲。

『呵!原來是賣藝的。』

『卻不知跟中原有什麼不同?』

陳廣陵一時好玩心起,也想佇足看個究竟。

可是,前頭都滿了人,要瞧個仔細實在不容易。

他四周望了望,一瞥之下 —--

前方五尺處,不就有一顆又高又大的樹嗎?!

陳廣陵笑了笑自顧自道:

『對了,居高臨下,看得最清楚了。』

心念一動,他雙臂微振!

身形已如巨鷹般地拔起!

輕輕鬆鬆地到了樹上,那棵大樹早已有許多小孩子攀爬到那兒看熱鬧。

陳廣陵飛身落在一個黑兮兮的小孩旁邊。那小孩猛不防料到身旁會出現一個人,不禁呆了眼瞧著陳廣陵,十分訝異。

陳廣陵笑道:

『怎麼?你從沒見過帥哥嗎?』

他真是臉皮有夠厚的,竟自稱自己是帥哥?

那個小孩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,用苗語問道:

「你怎麼上來的?」

幸虧陳廣陵這一路上和林金妙學了不少苗語,當下便用生硬的苗語回答笑道:

『我啊,飛上來的!像小鳥兒一樣啊!』

小孩搖頭,不信地道:

「你又沒有翅膀?」

陳廣陵居然笑道:

『帥哥不需要翅膀,也能夠飛的,嘻嘻……』

那小孩簡直傻了眼,他從小到大就不知道帥哥會飛?

陳廣陵不理會他,自己專心看著廣場上的表演節目,人群圍在一個圓弧形的旁邊,彼此喋喋不休地交談著。

中央是五、六個賣藝的江湖郎中,他們身上的服裝倒也稱得上爭奇鬥艷的。

其中兩名長得像猩猩般的大漢,在人們的吆喝中,開始打起拳來,彼此互相過招。一來一往,拳出腳踢的,還挺有樣的。

陳廣陵對這個倒沒什麼興趣。於是,他的目光開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索、穿梭,很仔細地!陳廣陵記得指天椒的脾氣和個性,像這麼熱鬧和好玩的場面,指天椒是絕不會錯過的。

她又頑皮又貪玩,就像個鬼靈精似的討人喜歡。如果南宮小邪說的是真的,那個和指天椒長得十分相似的女孩,也應該會來這裡遊玩吧。

陳廣陵內心這樣企盼著。

但是,他的目光來回尋找了數次,還是沒見到那位姑娘。

陳廣陵不免有些失望。但他也清楚明白,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,一時之間,也不要太在意。

陳廣陵自嘲似地笑了笑,又將注意力收回,專心地看著廣場上的表演。

現在 —--

四周的人們,更加大聲地嚷叫著,喧鬧著。那些賣藝的人要表演一套精彩的技藝了。

一個看似賣藝團團主的老頭出場了,他將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箱子放在地上,箱子上面還遮蓋了一層紅布。

那老頭子咳個不停,然後喘口氣道:

「這只箱子裡,不瞞大家說,我的女兒就在裡頭!」

眾人聽完,又是一陣哄笑。

為什麼呢?那只箱子雖然不小,但是要裝個人根本不可能。因為箱子的形狀長寬都有三尺左右,但高不到一尺,要藏人簡直難上加難。

換句話說,那除非老頭子的女兒是侏儒,否則正常人是不可能將身子骨扭曲到那種程度的。

圍觀的人群中,有人嘲笑道:

「別騙人了,你的女兒是個三歲娃兒,當然可以藏在裡頭了,哼!」

那老頭乾癟的臉,親切地笑道:

「我的女兒今年一十八了,個兒還不比你小哩……」

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哄笑。

又有人嚷叫道:

「那你就叫她出來給我們瞧瞧!」

「對啊,別賣關子了,快啊!」

「我看你是胡說的吧,人怎麼能藏在裡頭呢!騙人……」

人們一陣瞎起哄,叫個不停!

坐在樹上的陳廣陵有趣地瞧著,笑咧了嘴。他也像小孩般,有顆赤子之心,喜歡看熱鬧,看新奇的事物。

陳廣陵的笑,有些邪氣,但,他的笑也是十分迷人。

而跟他一起坐在樹幹上的七、八名小孩兒,又開始不安分起來。

一個一個爭著往上爬,想看得更清楚些。

先前那個坐在陳廣陵身邊的頑皮小孩,也不斷往陳廣陵身上湊過來。

陳廣陵忽然聞到一陣異味,像是醃臭魚加上死貓的怪味道。

陳廣陵不禁對那個小孩道:

「你幾天沒洗澡了?」

那小孩露出滿口的蛀牙笑道:

「很久了……」

『到底是多久,這麼薰人……』

那小男孩狡黠比了個三根手指頭!

陳廣陵皺眉道:

『三天?真是骯髒!』

「不,是三個月!」

陳廣陵搖頭道:

『難怪這麼臭!』

那小男孩明知對方受不了,他就偏偏再往陳廣陵身上擠,想讓陳廣陵忍受不住,自己跳下去,讓出位子來。

陳廣陵果然說道:

『成了,成了,我怕你了,不要再靠過來了……』

那大眼睛的小男孩得意非凡,準備看陳廣陵跳下樹,摔個半死。

沒想到 —--

陳廣陵竟站起身子來!

他居然在樹幹上走起來,走來走去地在找好位子!

他一直走到那根約有常人手指大小粗細的樹枝上,然後自自然然地坐下來。

天哪!那跟小樹枝卻一晃也不晃,連一丁點要往下彎曲的跡象也沒有,令人匪夷所思。

幸虧,廣場上的人群沒有留意樹上的陳廣陵,不然的話,又要引起一陣騷動了。

陳廣陵舒服地坐在樹枝上,笑道;

『這裡的空氣總算好聞一些了!』

那個先前要捉弄陳廣陵的頑皮小孩,像是見著了鬼一樣,臉孔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,只差沒尿出褲子了!

陳廣陵卻從懷中掏出個桃子,大口大口地咬起來,津津有味地。

這時候,廣場中央賣藝的老頭子示意要眾人安靜些,然後說道:

「各位看倌不要急,我馬上叫我女兒出來。」

圍觀的人群立刻鼓掌叫好!

那老頭子笑了笑,忽然又嘆口氣道:

「但是,我的女兒不太聽話了,所以我把她分成一塊一塊的,你們見著了,不要大驚小怪,也不要說我這個爹太狠心……」

在樹梢上的陳廣陵嘻嘻地自言自語笑道:

『呵!比我還會吹牛,真是!』

陳廣陵心中猜想著,那賣藝老頭子的女兒,八成是練過縮骨功一類的功夫,才能夠躲在那只寬扁的木箱子內。

這對一般老百姓當然新奇了。但是,陳廣陵就經歷豐富,見怪不怪。

猜是這樣猜,想是這樣想。

不過,陳廣陵還是張大了眼,準備欣賞接下來的好戲

那個臉像風乾福橘皮的老頭兒掉下了幾顆老淚,終於開始動手了,眾人也鴉雀無聲地瞧著。

他在紅布的遮掩下,緩緩地打開了箱子。

然後,老頭子在眾目睽睽之下,拿出了一個「東西」!

那竟是一隻手臂!

一隻血淋淋的右手臂!

在眾人驚訝,震駭的片刻—--

他又分別取出了左臂、雙腿、身子。

最後捧出來的竟是一顆人頭!

那當然是一顆女人頭,面貌姣美的小姑娘。

一個人被人家卸成這般地步,簡直就是分屍沒有兩樣。

人群中有些都吐白沫、暈倒過去,實在太嚇人了。

這是謀殺!不然是什麼?

說時遲、那時快--

那老頭子將紅幔布迅速地蓋在那堆殘肢上,口中唸唸有詞道:

「海珠啊,海珠,快快醒過來吧……」

等到老頭兒再掀開紅布幔時—

那個名叫海珠的姑娘家也活生生地跪坐在地上,笑著和眾人打招呼了!

海珠的確是活人,如假包換。看情形,也就像是從那些斷手斷腳中突然又自動組合起來一般。

海珠站起來,拿著個銅盤,走到人群前討賞笑道:

「各位大爺大叔,有錢的給個小錢,沒錢的捧個人場,不然一會兒,我爹爹又要罰我了…….」

這時候—--

人群中才猛然迸出如雷般的掌聲、哨子及叫好聲更是不絕於耳,這宛如魔法般的戲法令人嘖嘖稱奇。

當然,碎銀兩兒也如雨點般紛紛落下。

坐得高高的陳廣陵亦拍手鼓掌,凌空丟下一塊銀子。

他猜想,那只是一套障眼法罷。

但是,人家表演得既賣力又唯妙唯肖,他沒有理由不跟著叫好。

陳廣陵跟著人群的吆喝聲叫道:

『好極了,好極了,再來一次!』

而那個黑兮兮的小男孩兒,不知什麼時候又悄悄地爬到陳廣陵附近六尺處,用眼睛瞄著陳廣陵。

陳廣陵側面像是也有長眼,忽然轉過臉對那小孩道:

『幹什麼?』

那男孩一楞、一驚,差點掉了下去。

陳廣陵沒好氣地道:

『喂!不要再靠近了,樹枝會斷的,掉下去屁股開花了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,小笨蛋!』

那小男孩抱著樹身,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問道:

「那你怎麼不會掉下去?」

『我自有妙計。』

「什麼妙計呀!」

陳廣陵笑著,朝天空比一比笑說道:

『上面有小仙女,用一條線拉著我啊!』

「線在哪裡?」

『你是看不到的,那是透明的……』

那小男孩好奇又充滿興趣地道:

「你叫那個小仙女也用線吊著我好不好啊?」

『不要!』

小男孩嘟嘟嘴又道:

「為什麼呢?」

『因為啊,你太臭了!』

髒兮兮的小男孩不停地又問道:

「仙女為什麼要用線吊著你呢?」

陳廣陵不耐煩地道:

『回去問你娘吧!囉嗦!等你洗完澡,我才要理你。』

陳廣陵覺得肚子有些餓了。廣場上,那些賣藝的,開始表演舞大刀、耍長棍。

陳廣陵打了一個呵欠,有些意興闌珊地。他認為這些都沒剛剛那一幕好看、精彩。

伸手探懷,才又發現早上帶來的三粒桃子兒都吃光了。

就在他覺得十分無聊的時候。

看到了街角的一隅,有人在叫賣糖葫蘆。

『糖葫蘆!』

這兒也有賣糖葫蘆?

指天椒那俏皮,甜美的嬌笑又出現眼前。陳廣陵不禁出神似地想了起來,呆在那裡。

而另外一邊,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髒小孩,又往陳廣陵這邊靠近。

樹枝承受不住重量,有點下彎了。

陳廣陵這才「啊」的一聲驚悟過來,向那小男孩大叫道:

『喂,喂,喂!別再過來了,我請你吃糖葫蘆,你別再過來了……』

「真的?」男孩喜出望外。

陳廣陵比個不准再靠近的手勢道:

『乖乖在那兒,否則不給你吃!』

「好!我不動。」

陳廣陵怕那男孩太頑皮,硬是往這兒爬,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,他只得用糖葫蘆來勸誘對方。

然而,事實上,陳廣陵自己也是挺愛吃糖葫蘆的。

甜甜酸酸的,是一種令人百吃不厭的零嘴哩!

陳廣陵往樹下一跳!

空中一個翻身,方向立時偏改!

然後狀極瀟灑地落在那個賣糖葫蘆的攤子旁。

陳廣陵舔舔唇,笑問道:

『等一下,伙計,我要買十隻糖葫蘆!』

豈料—--

那位賣糖葫蘆的竟答道:

「公子,對不起,我所賣的糖葫蘆今天全賣完了。」

『這上面不是還有二十幾串嗎?』

「這上面都被人買走了……真是對不起……」

陳廣陵微慍道:

『誰買走的?』

這時候,陳廣陵後面響起輕柔如風柔的嬌聲接道:

「本姑娘買的!」

陳廣陵自然地回頭一看!

不看還好,一看之下---

陳廣陵當場如遭雷殛似地呆立在那兒!

天哪!

那個說話的姑娘,面貌是如此的熟悉。

沖天俏皮的花辮子,一身桃紅色的美麗衣衫。

雙十年華,嫵媚又迷人。

大大的眼,彎彎的眉兒,小巧的鼻子、櫻桃似的小嘴!

還有那紅通通像個蘋果的美麗臉蛋,惹人愛憐。

陳廣陵在那剎那間,竟像是痴了!

這個紅衣姑娘和指天椒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。

陳廣陵忍不住喜道:

『妳……妳……真的沒死?』

那個紅衣姑娘,聞言之下立刻杏目圓瞪叱道:

「你胡說什麼,我又不認識你!」

『妳……果然沒死……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』

紅衣姑娘玉手插腰、破口大罵道:

「死人!你為什麼不去死?敢咒你姑奶奶死……真是馬不知臉長……我最氣你這種人了……用這種下流的把戲調戲本姑奶奶……」

陳廣陵被對方劈哩趴啦地臭罵一頓,卻不怒反笑。

沒錯!

指天椒最喜歡罵粗話了,尤其喜歡說自己是「姑奶奶」。

陳廣陵再瞥及這位紅衣姑娘腰際間那條長鞭,更是欣喜欲狂!

指天椒最拿手的兵器就是鞭子了。

這片刻間—--

陳廣陵已經認定指天椒死後重生了。

而在眼前這個姑娘,就是那個從前和他吵吵鬧鬧、出生入死的指天椒!

        □         □         □

老朋友,新朋友,你們好:

從『魔界三寶』、『離魂』、『遊俠雕龍』、『遊俠倩』以及『決戰星球』、『搜神傳』、『魔界轉生』、『必殺』、『追鬼七雄』和『追殺』、還有你如今握在手中的『千刀萬里追』這套書,一共有五年的辰光了。

一千六百多個日子以來。

陳廣陵先生最大的收穫就是來自全省各地,許許多多讀者的支持、愛護與鼓勵。

陳廣陵一直要求做到,任何一位閱讀我的小說的讀者,能夠從書中,得到歡笑、快樂與學習。

陳廣陵先生不敢自誇自己的武俠小說有多麼地好。

但是,他有把握,只要你看過陳廣陵武俠專輯,其他坊間的武俠小說,便不再能夠吸引你閱讀的興趣。

理由無他。因為陳廣陵先生是認真、用心地在寫,誠懇地在動筆!

陳廣陵小說的主角人物,一定是你在其他書找不到的。

每一個筆下人物都栩栩如生,打動你的心。

所以,陳廣陵敢說,只要看過陳廣陵武俠系列的人, 都會變成陳廣陵的忠實讀者。

而如今公然陳列在各小說出租店的黃色、淫穢武俠,卻是在羞辱讀者權利,戕害青少年的身心!

這相信都不是你我所樂見的事實!

在此,陳廣陵先生由衷地希望每一個武俠小說的愛好者,謹慎地選擇好的武俠小說。同時,向各小說出租店反應:我們不要這些低級的黃色武俠:我們不要在書架上看到陳列著這些害人的淫穢書刊:我們更不要見到思想、身心都尚未成熟的國中生,沉迷在這些害人的玩意中。

有人一直說,對武俠小說真是失望到極點,看不下去了。但是,光說有什麼用呢?如果,真有一天,書架上擺滿的都是黃色武俠之後,相信失望、難過的,不只是少數的一些人,對吧?

陳廣陵先生歡迎你們來批評、指教。

你們的任何一點建議,都將是他莫大的鼓勵。

此外—--

陳廣陵還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。

在他辛苦耕耘這些日子之後,陳廣陵武俠系列中的每一位主角人物,終於要化身為漫畫上的精彩動畫,進軍日本,轟動可期!

不久的將來,你一定可以在各小說出租店找到漫畫版的『千刀萬里追』等書,請指明是陳廣陵先生著,以免上當。

最後—

再一次謝謝你的愛護與支持。

也請你將這套書,與你的朋友一起分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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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廣陵激動地望著那個「指天椒」!

「指天椒」被他的臉上神情嚇了一跳:

—--這個男人怎麼搞的?

—--他怎麼可以這樣看本姑奶奶呢?真是討厭!

陳廣陵正準備開口之際—--

突然聽到人群一陣驚呼!

原本坐在大樹頂上的那個髒小孩,不信邪地往陳廣陵坐過的地方爬去。

這小男孩是不會輕功的,那根細如指頭的枝椏當然就承受不住他的重量,立刻彎得更甚了!

「卡嚓」一聲!樹枝瞬間斷為兩截。

陳廣陵倏然回頭的時候,就正好看見那髒小孩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掉!

那高度至少有三丈,摔下去不死也重傷。

陳廣陵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救人要緊。

驚愕只是剎那—--

他右手猛然抽出那位「指天椒」的長鞭!

與之同時,他的身子如急虹般破空彈出!

陳廣陵拚盡全力之下。

彷如將空間化為虛無,又似乎要讓時光倒轉!

長鞭適時如靈蛇般捲住那小男孩的下墜身子。

因為那男孩下落的速度太快,長鞭只能一緩男孩的身形。

但,這一短暫的時間,對陳廣陵來說,已是足足有餘。

陳廣陵伸手!

在千鈞一髮之際,接住了那個小男孩。

圍觀的人群,靜默了有片刻之久。

然後,也不知是誰先拍手鼓掌的。

人群的叫好、稱讚聲便如雷響起!

聲勢之大,猶勝過先前賣藝老頭子的「箱屍」表演所引起的掌聲。

陳廣陵先打了一下那髒小孩的屁股,狠狠地!

接著,他拱手笑著對眾人道:

『多謝、多謝……咦,旁邊那個穿紫衣服的,怎不拍手呢……嗯……這樣就對了……多謝、多謝……』

陳廣陵這個人,是禁不住人家誇的,人家一誇,他便要得意忘形了。

直到他認為聽夠了人們的叫好聲,才又想到:

『啊,指天椒呢?』

陳廣陵推開圍著他的男女老幼,叫道:

『對不起,讓一讓,讓一讓……』

他好辛苦地到了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旁,卻赫然驚覺:

—--指天椒已經不見了蹤影?!

陳廣陵一看,那些糖葫蘆一個都沒帶走,他抓住那小販的衣領,急問道:

『那位向你買糖葫蘆的姑娘呢?』

「剛剛走了……」

『走了?走去哪裡?』

那伙計臉漲得像豬肝似地道:

「公子,你先放開……我快不能喘氣了……」

陳廣陵這才發現抓得人家太緊了,於是鬆手再問道:

『你快告訴我,哪位姑娘往哪兒走的?』

對方喘著氣答道:

「方才她看到了幾個穿黑衣的人,就急急忙忙地跑掉了……好像是往那邊!」

陳廣陵順著他比的方向,猛一吐氣!

當下便施展輕功提縱之術。

也不管大街上眾人詫異的目光,他身形便立即標射向指天椒離去的方向!

這一次,他不能再讓指天椒跑掉了。

故事發展到這兒。

再看看高秋這邊。

腐蝕毒煙奪去小村幾百條人命的慘劇,並未在江湖上傳開來,知道的人不是很多。

那個小村地處偏僻是因素之一。

而官府方面刻意隱瞞也是最大的主因。

這種駭人的事,說了出去,只會弄得人心惶惶,令人坐立不安。

官方的報告,只以小村出現噬人猛獸後草草結束。然後隨便派了幾隊捕快,加強圍捕,當作是對死去的百姓做交待。

像這種事,在天下武林中是激不起什麼漣漪的。

也許事隔十天半月後,能夠記住的人,就更為寥寥無幾了。

只有一個人例外。

高秋!

他心急如焚,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和危險性。

現在雖再沒任何動靜,沒有徵兆。但是他相信那個殘酷的殺手,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。

暴風雨前的寧靜是最可怕的!

高秋必須在浩劫前加以阻止,否則,死亡的人數不知道會多到什麼駭人的地步!

高秋的第一個行動步驟是立刻快馬到唐門。

—--他需要當今武林第一用毒世家的幫忙。

—---他也同時需要一個真正的高手。

而四川的唐門少主唐行天就是完全符合前二項要求的最佳人選。

高秋和唐行天的交情深厚,惺惺相惜。

正所謂英雄惜英雄,好漢重好漢。

在與「黑龍會」的決戰中一起併肩作戰力敗群妖,高秋和唐行天的友情也愈加深厚。(詳情請見決戰星球一書)

高秋這一次需要唐行天的鼎力相助,否則恐難成功。

三日以來,高秋一共跑折了三匹好馬。他固然心疼,但和上千條人命相比,也只能如此了。

唐門就在眼前了。

高秋再度叱馬飛奔!

還在山腳下時,便遭唐門的人攔路喝住。高秋縱身下馬,淡淡地道:

「各位好漢,在下是高秋,煩請禀報貴掌門唐少主一聲!」

當中的一位看似頭領級的勁裝武士抱拳道:

「閣下是『閃電劍』高秋?」

「正是。」

那勁裝武士聞言立刻恭聲道:

「高大俠請稍候!」

隨著一支青色火箭上空爆炸後,沒有片刻,山中又衝起一支朱紅色的火器在半空中散裂成耀目的紅色烈焰!

「高大俠請進,敝派掌門已在唐門大門前候駕。」

高秋欠身回禮道:

「多謝!」

高秋被以最上貴賓的身分相待,一路通行無阻地來到唐門的大門口。

在那雄偉、氣派的大門前,已有數十名身著錦服,看似唐門重要身分的人物,在那兒等候了。

當中那人是一名年輕男子,這年輕男子,外表溫文儒雅,看似飽讀詩書才富五車的書生,就是唐門少主唐行天。

唐行天向前踏步握拳笑道:

「高兄,久違了,真想不到是你來!」

高秋回禮笑道:

「唐少主親自出門相迎,真叫高秋愧不敢當。」

「哪兒的話,高兄言重了。」

唐行天見到高秋風塵僕僕,汗溼重衣,知道高秋必然有重事相告,當下便道:

「高兄遠道來訪,唐門生色不少,我已命人在「依仁堂」設下了酒宴為高兄洗塵,這就跟我來吧!」

「請!」

進了大門,便是好寬敞、好氣派,全數是以上等白石鋪設而成的一條大道。

這些白石難得、珍貴不說,而且逾常的堅固和剛硬。

大道的一端是連綿的楓林,長有里許。

楓紅似火,令人心醉。

而外密內疏的楓林內,又是一陣令人目眩神迷的壯麗奇景。

那是一層又一層的樓台亭閣。紅牆綠瓦,畫棟巨樑,似階梯狀的排列著。

琉璃瓦閃耀著瑩綠的光華,純銀風鈴在朱紫的窗欄之上搖晃著。

飄飄缈缈地,如夢似真地,在一陣輕霧和花草沁香的擁繞中,叫人疑似身處天外仙道。

唐行天和高秋兩人併肩齊走,其他人則在後面恭敬的跟隨著。

唐行天笑道:

「高兄,怎不見陳兄和玫瑰呢?」

高秋溫和地道:

「這次我一人下山,他們並沒有和我一道來。」

稍停頓片刻,高秋又接道:

「不瞞唐兄,我這次造訪唐門,也是臨時起意,來得匆促。」

唐行天聽得出高秋話中有話,當下笑道:

「來得好不如來得巧,唐門隨時恭候高兄的大駕啊……」

「唐兄言重了。」

唐行天道:

「既來之則安之,天下的事也先暫擱著,你我先好好共飲一番。」

對方的豪情,高秋是無法拒絕的。兩人又寒暄了幾句,聊了一些江湖的近況和發展。

高秋對於「腐蝕煙」的事情是半句不提,這件大事,高秋想要私下和唐行天詳談。

前頭就是「依仁堂」了,「依仁堂」是唐門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的場所。裡頭早已擺好了上好的珍食玉饌,佳餚美酒。

高秋這時也才想起,自己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坐下來,好好飽食一頓了。

 

這是晚膳過後的時光,高秋已沐浴完畢,換上一身全新、輕便的衣衫。梳洗過後,高秋英氣畢露,雄姿煥發。

此刻,高秋和唐行天兩人正在唐門的「丹心廳」。這是唐門掌門的書房,也是洽談幫規要事的重地。

唐行天和高秋舒適地坐在寬大厚墊的黃藤椅上。

八角方桌上,置有沏好香茗的翠玉白杯。旁邊還有兩碟芝麻桂花糕,兩碟百合千層糕,一碟七巧軟糖。

兩碗瓷碗內,還盛著唐門的靈芝香蓮水。

看看這些粉紅的,金黃的,碧綠的各式點心,賞心悅目外更令人食指大動、垂涎三尺。

唐行天輕啜一口茶,然後道:

「高兄,方才晚宴時見你愁眉不展,似乎有隱憂?」

高秋這時正色道:

「唐兄,事關緊急,我開門見山的說。呃……大約半月前宜豐縣郊外的一個小村落發生了件怪事……」

唐行天問道:

「是不是傳聞中出現噬人妖怪、猛獸的那個小村?」

「正是。」

唐行天喟然道:

「我早知道事情的真相絕不是表面上那麼單純了。」

高秋心念一動道:

「莫非唐兄知道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?」

唐行天搖頭道:

「事實究竟如何?我也不清楚。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那些村民的死是遭毒殺!」

高秋聞言,自然一驚!

唐行天看到對方的狐疑不解神情,便笑著解釋又道:

「宜豐縣的六扇門中,就有幾個唐門弟兄。」

唐門勢力遍佈大江南北,果然名不虛傳。莫怪乎唐門屹立江湖,百年而不搖。

高手如雲,幫規甚嚴,眼線眾多,唐門雄霸江湖一方,可謂其來有自矣。

唐行天淡淡地又道:

「一位唐門弟兄帶回來幾具屍骨,經過本門的幾位毒技高手鑑定後,可以證明是毒殺。」

高秋笑道:

「唐兄早已明白那些村民是無端慘死,我想問的是,那些人究竟是死在何種毒物之下?」

唐行天答道:

「那些殘骸我自己亦親自看了一遍,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,應該是腐蝕性十分強烈的那一類毒液……」

高秋蹙眉道:

「如果是毒水,那還好辦一些。」

「哦?」

「就我親眼所見,那是一團幽靈似的濃稠毒煙!」

唐行天大感意外地道:

「毒煙……」

由高秋口中說出來的話,唐行天沒理由不相信,只是這答案使他出乎意料之外。

高秋說出自己的見解道:

「一般的毒煙能夠令人昏迷、毒發身亡也可算厲害的了,但是要說到令人聞之即全身潰爛、瞬間化為白骨的,可說絕無僅有,若非我當時適巧經過,恐怕也難以置信。」

這不是假話,最起碼,就連唐行天也還沒見過這樣恐怖的殺人毒煙。

高秋深鎖眉宇又道:

「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困難和疑惑。」

唐行天點頭亦道:

「高兄的意思小弟明白,『腐蝕毒煙』殺人不見血,涵蓋的範圍又廣,的確令人防不勝防!」

高秋苦笑道:

「像那樣的『腐蝕毒煙』只要往人口稠密之處下手,死亡的數目將超乎百年來任何一場武林劫難……」

唐行天無言頷首,事情的嚴重性,到現在他已完全明瞭。

高秋開口再道:

「我需要唐兄的鼎力相助。」

唐行天毅然道:

「當然,其實在高兄未到唐門之前,我已派人開始調查這件殺人奇案了。」

「唐兄義行可佩!」

「你不用誇我,那殺人兇手用劇毒殘殺百多條人命,不啻是在向唐門挑戰,於公於私,我都不能坐視不理。」

高秋點頭道:

「如今我們要做的是從腐蝕毒煙的來源查起……」

唐行天忽然吃吃笑道:

「高兄懷疑『腐蝕毒煙』是從唐門出去的?」

「唐少主言重了,我只是想從唐兄這兒,搜集一些毒煙的成分資料……」

唐行天微感困擾地道:

「唉……老實說罷,從白骨上的毒性分析來看,我僅能看出當中的三種成分……」

「哦?是哪些……」

「是『毒蜥酸』、『烈鳩舌』、『碎磷片』……」

高秋醫術精湛,聞言說道:

「『烈鳩舌』性燥熱、量多足令人心脈賁張,『碎磷片』研磨成粉狀時,具有腐潰的強烈毒性……」

唐行天點頭讚允,補充又道:

「至於『毒蜥酸』是一種由盛產於偏遠苗疆境內的五毒蜥蜴的唾沫精製而成,只要成份純濃,足可溶金!」

高秋面色一沉道:

「這兇手顯然也精通五毒之技!」

「不錯,而且就由死人的白骨來看,至少還有二種以上的毒物包含在內,但我卻還找不出來!」

「唐兄先別急,這個或許有幫助……」

「哦……」

高秋取出白巾,打開後指著這些碎瓷片道:

「這是我在現場找到的證物。」

唐行天猜問道:

「用以裝毒煙的容器?」

「正是。」

唐行天伸出右手的食、中二指,挾了一小片來細看。

端詳有片刻之久後,他緩緩開口道:

「照這個情形看來『腐蝕毒煙』的成份中應該有一樣叫做『散晶露』的東西……」

高秋沒有說話,他在等唐行天的解釋。

唐行天目光深邃地道:

「散晶露是一種異草的汁液,這種異草在成熟時,會自動爆裂開來,範圍非常遠……」

 

頓了一頓,唐行天又道:

「用說的不是很清楚,不如你跟我來!」

唐行天將高秋引至唐門的中心重地—--

「毒庫」!

經過了重重的關卡,以及唐門武士的嚴密監視保護下,二人到了『毒庫』的內部。裡頭有千百種不同的瓶瓶罐罐。

裝在其中的或是藥水、或是藥粉,五顏六色。

四周的透明琉璃罐中,更有著各種罕見的爬蟲、毒物、以及奇花異草。

這是高秋第一次進入『毒庫』的中心。裡頭的許多東西,有些奇形怪狀,令人噁心到想吐的地步。譬如,泡在巨大防腐水缸裡的:牛頭蛇身的巨蟒、三頭獒犬、四只眼睛的女屍、九尾白貓、如西瓜大小的吸血黑蛭....等等,即便高秋見多識廣,仍對一些怪奇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議。

唐行天笑道:

「先祖有示,這『毒庫』絕不可輕易讓外人進來。但此次事態嚴重,高兄又和唐門關係深厚,小弟只有這樣做了……」

高秋抱拳稱謝,震驚的心情稍微平復。

唐行天擺手笑道:

「毋須客套,你看這個!」

他向前幾步,走到一個透明水晶前,那中間有一種墨綠色的怪草,莖桿非常細,頂部卻是一個隆起小球狀。

唐行天打開了外頭的水晶罩子!

那怪草一觸及新鮮空氣的剎那—

立即「波滋」地一聲!

四散爆開來!

再定晴一看時---

那些綠中帶紫的汁液濺到了唐行天和高秋身上。

「唐兄,這……」

「高兄儘可放心,這些汁液沒有什麼毒性。」

高秋笑了笑道:

「我擔心的不是有沒有毒,而是這些草液為什麼都往你我身上滴沾來?」

唐行天答道:

「這正是『散晶露』的奇特之處,它的汁液飛濺之時,會自動向人畜身上沾黏過去…………」

高秋恍然悟道:

「難怪我見到那團毒煙時,它彷彿有冤魂附體似地向我吞噬過來。」

唐行天冒出一句道:

「高兄又是何以避開的?」

「我身上的太阿神劍可以抵百毒!」

唐行天點頭道:

「太阿神劍是上古神兵利器,剋制『腐蝕毒煙』乃理所當然之事。」

這次換高秋發問道:

「『散晶露』遇風則四裂,只有用水晶石才可以防止嗎?」

「不錯。方才你給我看的瓷器也和水晶有相同的功能。」

「到目前為止,我們已經明白『蝕骨煙』至少是由散晶露、烈鳩舌、碎磷片和毒蜥酸所製成。」

唐行天像是想著什麼,又道:

「那些瓷片手工,做法太特別,不是一般陶瓷匠所能夠製成的,我馬上命人去查清瓷片來自什麼地方!」

 

第四章 四川唐門

當然,唐行天立刻派了唐門十名好手,分頭去尋找瓷器的生產源地,並且命令道:

「速去速回,不得有誤!」

高秋和唐行天再度回到書房,商量對應之策。

夜晚的星空儘管輕柔可人,二人卻無心思欣賞。

高秋若有深思道:

「兇手的第二步行動可能會馬上展開!以靜制動不是方法。」

唐行天苦笑道:

「敵暗我明,我們所知有限,這也是目前所能做的了……」

高秋不肯放棄任何一絲機會地道:

「烈鳩舌、毒蜥酸、碎磷片都是罕見的毒物,往這方面追查,總比枯坐在這兒的好。」

唐行天搖頭道:

「沒用的,你講的這些毒物生長地,據我所知起碼有七、八處,如何查起?再說時間上也不允許的。」

高秋追問道:「那麼『散晶露』呢?」

「我也是在無意間才發現到幾株而已。最後的一株剛剛已經爆開了……」

「那就是無從找起了。」

高秋黯然一嘆,整顆心隨即沉到谷底。

唐行天沉默片刻後,開口道:

「嶺南的騎田嶺也許有。」

「何以見得?」

「一位唐門武士曾在那兒見過類似『散晶露』的植物!」

高秋神色一振道:

「我明早立刻趕往騎田嶺!」

「我命令唐門弟兄同你前往。」

高秋擺手道:

「我一個人自在些,趕得快一點的話,半個月就可以來回了。」

「既然如此,我亦不便勉強。」

高秋語重心長地說道:

「只希望這半個月內『蝕骨煙』不要再出現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□       □         □

苗疆境內。

陳廣陵還是失去了指天椒的蹤影,他心中百感交集,有些懊惱地回到客棧內。

那裡,飛星早已訂好了一桌酒菜等著他回來。

南宮小邪一見到他,立即大喜道:

「好耶,你總算回來了,我們都餓得前心貼後肚了!」

飛星委婉笑道:

「陳大哥,我們點了你愛吃的滷牛肉、紅燴蝦、炸雞球……還有大麴酒哩!」

陳廣陵堆起微笑道:

『下回不用等我了,肚子餓的話就先吃吧!』

南宮小邪嚷嚷道:

「開動、開動!」他伸手就抓了一隻肥大的雞腿來。

陳廣陵心不在焉地吃著菜,他還是猜不透。

—--指天椒怎麼會突然就不見了呢?

飛星不停地為陳廣陵夾菜,就怕他吃不飽似的。

陳廣陵食指大動笑道:

『金妙呢?怎不叫她下來一塊吃,還在房間睡覺嗎?』

「不是, 她去外頭逛逛,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爹。」

『飛星、小邪,我剛剛看到了天椒。』

飛星放下碗筷驚呼道:

「你真的看到指妹妹了?」

『嗯。』

南宮小邪呷了滿口的肉塊笑道:

「我早說過了,你們現在相信了吧?嘻嘻……」

飛星拉著陳廣陵的手道:

「她人呢?你沒帶她回來嗎?」

陳廣陵搖頭道:

『我當時忙著救人,她竟趁那時候跑掉了……』

於是,他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,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。聽完之後,飛星道:

「真是不可思議,除了相貌外,連打扮、衣服都一模一樣……」

陳廣陵苦笑道:

『不止這樣,連兵器也一樣。』

他從懷中取出那條長鞭,放在桌上,飛星見狀,自然又是一驚。

南宮小邪忽感靈異地道:

「我聽過借屍還魂之類的傳說,也許……」

陳廣陵打斷他的話道:

『你別胡說行不行!吃你的飯吧……』

飛星娥眉深鎖道:

「只要再找到她的人就好了。」

陳廣陵用肯定的語調道:

『可以的,我們留在苗疆這兒,一直到找到她的人為止。』

大伙兒吃完了晚餐之後,便各自回房休息了,他們一共訂了三間房。

飛星和林金妙兩人共睡中間的那間房,陳廣陵和南宮小邪則分睡左、右的二間。

是夜。

陳廣陵睡不著,一個人坐在桌旁喝起悶酒來。

他一想到「指天椒」沒死,內心就有掩不住的興奮和激動。

他斟了酒杯,酒杯才剛舉到唇邊之際—--

背後銳風倏響!

一排九支連環弩箭「呼嘯」著向他射來!

好個陳廣陵,臨機應變!

一反手!

「波」地瞬響!

手中酒杯同時碎成七、八片!

每一片都擊在強又急迫怒矢上。

九支箭頓時落下了七支!

另外的兩支箭,更就傷不了陳廣陵。

他一擰腰!

身子如鯉魚般,破窗而飛出!

外面偷襲他的兩名黑衣人,見狀就跑,陳廣陵原本想追過去的。

但,心念一轉,他立即又放棄了追蹤。

這時候,南宮小邪、飛星和林金妙聞聲都出來看個究竟,手上也都握著兵器,以應急變。

飛星一看陳廣陵沒事,才稍鬆了一口氣,但仍問道:

「陳大哥,發生什麼事了?」

陳廣陵隨口應道:

『沒事!』

話才講完,他卻匆忙忙走向客棧的前面掌櫃那邊。

陳廣陵叫醒了趴在案頭打瞌睡的掌櫃,叫道:

『起來,起來!』

那掌櫃揉揉惺忪睡眼道:

「大爺,什麼事啊?」

『把那個登記住宿的客倌名單給我看!現在....』

「這……不大好吧……」

陳廣陵懶得多說,放了一片金葉子在桌上道:

『登記住宿的本子給我看,這片金葉子就是你的。』

那掌櫃見錢眼開,立即將本子交給陳廣陵。

陳廣陵翻了翻,目光落在一行字上:

〞指蜜桃,女二十歲,七月初九住東廂三房〞。

他心頭一震,口中喃喃道:

『指蜜桃……』想不到那麼巧,對方也在這間客棧。

陳廣陵立即丟下本子,轉身到客棧後院的東廂,確定是眼前這間房沒錯後,陳廣陵敲門道:

『指姑娘,指姑娘。』

裡頭果然有人來開門了。

門一開!

探出頭來的正是那個面貌和指天椒一模一樣的姑娘。

「指天椒」一看是陳廣陵,不由得櫻唇半張愕立了片刻才道:

「又是你!」

『可不就是我?呵呵....』陳廣陵只有苦笑。

「我又不認識你!」對方咬著櫻唇,有些生氣。

陳廣陵誠懇問道:

『我只想問妳一件事。』

那位姑娘考慮了片刻,用著狐疑的眼光道:

「你想問什麼?」

陳廣陵認真道:

『妳叫指蜜桃?』

「咦?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?」

陳廣陵一喜又問道:

『指天椒是妳的什麼人?』

「啊—你認識我堂姊嗎?」

『指天椒是我的好朋友。』

指蜜桃露出甜美的笑容道:

「哎,你怎麼不早說?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呢!」

指蜜桃大方地開了門,讓陳廣陵進去。

陳廣陵疑團解開笑道:

『不請我喝茶嗎?』

「請啊,怎麼不請?」

指蜜桃笑嘻嘻地倒了杯茶給陳廣陵,然後道:

「我堂姐人呢?」

陳廣陵神色一黯道:

『她.....死了……』

「死了?」

指蜜桃怔了片刻,突然咭咭笑道:

「呵!準是天椒姐和你設計好了,要騙我開心對不對?我不會上當的。」

陳廣陵嘆了口氣道:

『妳看我的樣子像騙人嗎?』

指蜜桃笑著又道:

「我不相信你,天椒姐上回被我騙了一次,這次叫你來騙我的。」

陳廣陵注視對方的一顰一笑,心中驚覺這指蜜桃和指天椒實在長得太像了。

不管是氣質、神韻和說話的俏皮模樣,都和指天椒一模一樣。嘆息一聲,陳廣陵取出懷中一塊金鎖片道:

『妳看,這是什麼?』

指蜜桃見狀不由尖叫道:

「咦!那是天椒姐的隨身吉祥金片,怎麼會在你手上?難道……」

陳廣陵喟道:

『事情是這樣的……』

當陳廣陵將指天椒香消玉殞的一切經過都說完以後,指蜜桃已哭得像個淚人兒了。

事實上,指天椒和指蜜桃雖然屬堂姐妹。

但,私下的感情卻比親姐妹還要深。

如今驟聞指天椒死去的消息,指蜜桃心中的苦楚與哀痛實在難以形容。

過了許久,指蜜桃抹去淚痕,抬頭對陳廣陵道:

「陳廣陵!天椒姐的死,你有份害她的!」

『我保護她還來不及,又怎會害她呢……』

指蜜桃冷冷地道:

「哼!你要當英雄是你的事,憑什麼要天椒姐陪你們去魔界和魔神決一死戰?!」

『這……唉.....』

「哼!那些妖人個個武功高強,又精魔法,天椒姐去那裡無異是白白送死!」

陳廣陵無言以對,他也不想爭辯。

指蜜桃忿怒又道:

「天椒姐是被你們害死的!就算天椒姐心甘情願替你和高秋死,我也不會原諒你!」

『妳這麼想,真叫我不知說什麼才好……』

指蜜桃冷笑道:

「任你舌燦蓮花也沒用,你滾吧!我不想再看見你!」

陳廣陵無奈只得起身,才剛走出門邊而已,指蜜桃就「砰」地一聲將房門關起來。

接著屋裡也發出「砰」地一聲,指蜜桃連窗子都關上了,完全不再理會陳廣陵。

陳廣陵站在門口怔了半天,心想指蜜桃大概是傷心過甚,讓她靜一靜也是好的,於是,陳廣陵回到了自己房中。

陳廣陵一進門就發現飛星面有愁容地坐在那兒等他。

『怎麼還不睡?』

「我等你回來,見你沒事了再去睡。」

『這世界上,要能夠傷到我陳廣陵的人不太多喔。』

「我知道,但是我就是會擔心啊....」

陳廣陵拍拍飛星的肩膀笑道:

『飛星,我找到了那位和指天椒一模一樣的姑娘了。』

「哦?在哪裡?」飛星好奇問道。

『就跟我們住同一間客棧。』

陳廣陵頓了頓嘆氣又道:

『那位姑娘是指天椒的堂妹,叫做指蜜桃。』

飛星嫣然笑道:

「這就難怪會那麼相像了,陳大哥,我們明天一早請她過來,大家做個朋友吧……」

『不用了……』

「為什麼呢?」

陳廣陵興味索然地道:

『她對我有誤解,認定指天椒是被我間接害死的……』

飛星面有憂愁道:

「這怎麼辦呢?」

『算了,當初我來苗疆也是為了找那個和指天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,現在人也見到了,也清楚了她和指天椒的關係,過幾天,我們就回無極飄緲峰吧!』

「這樣……」

飛星欲言又止,似乎想說些什麼。

陳廣陵擺手道:

『妳早點回房休息吧,我也想睡覺了……』

「嗯,那我回房了。」

『好,天涼要記得蓋被。」

夜又靜了下來。

院子外傳來一陣又一陣蟲唧蛙鳴聲。

陳廣陵外衣也沒脫,靴子也懶得換下,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。

不知怎搞的?

他竟然睡不著,睡不著的人,最容易感到餓。陳廣陵這才想到今天晚上吃得太少,如今肚子餓得要命。

雖然夜已深,但在客棧裡,不怕找不到東西吃。

陳廣陵心念一動!

也沒有任何準備動作,他的身子就像箭一般地穿過了窗戶!

他到了廚房,發現蒸籠裡還有一些饅頭。

摸起來還溫溫的,他一連拿了五個白饅頭放在懷中。

陳廣陵要回房時,內心又掛念著指蜜桃,腳步不由得往東廂那邊行去。

陳廣陵忽然發現指蜜桃的窗戶外,竟然有個人蹲在那兒,手裡拿著吹管一類的東西,正對著嘴往窗裡吹氣!

陳廣陵嘴角噙起一絲冷笑,手一揚!

「咻」地一道銀白勁氣破空彈射而出。

那個正在吹氣的黑衣人立刻悶哼一聲,倒地不起。

陳廣陵飛身出腳,踹開了房門,同時將所有的窗戶打開!

他揮掌將迷香逼出房間外,指蜜桃則趴在桌邊,昏迷了過去。

塞了一粒「玄龍丹」在指蜜桃的口中,然後陳廣陵喚醒了指蜜桃道:

『醒醒,指姑娘。』

指蜜桃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喃喃道:

「什麼事呀……咦!怎麼是你,誰讓你進來的?」

陳廣陵走到門外,將那個黑衣人提了進來,冷笑道:

『若不是我,妳差一點就被人暗算了!』

指蜜桃見到那個黑衣人,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,陳廣陵好奇問道:

『妳知道是誰暗算妳的?』

指蜜桃嬌蠻地冷笑道:

「知道啊!」

『妳究竟做了什麼壞事?』

指蜜桃突然瞪眼道:

「干你什麼事?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

陳廣陵解釋道:

『因為今天晚上,我也被這些黑衣人暗算過,他們可能誤以為我是妳的同伴,在市集的時候,妳我不是交談過嗎?』

指蜜桃幸災樂禍地笑道:

「哈!這些白癡總算做了件好事。」

『我被人暗算,妳很高興嗎?』

「是啊!我希望你早點去死呢!」

陳廣陵愈想愈氣,這指蜜桃實在不可理喻了。自己救了她,對方竟連一聲道謝也沒有,還口出惡言,陳廣陵沒好氣地道:

『指蜜桃,雖然妳和指天椒長得一個模樣,但是妳蠻橫、幼稚又無理取鬧!我懶得理妳了……』

指蜜桃大叫道:

「死人!你憑什麼這樣罵本姑奶奶!本姑奶奶是你可以罵得嗎?馬不知臉長的東西,不要臉!臉不要!」

她這一吼叫!

整個客棧後院的人都被她的叫罵聲吵醒了,紛紛出來探望。

指蜜桃臉一紅,仍舊潑辣地對眾人叫罵道:

「看什麼看?沒事的統統進屋睡覺去,誰嫌皮癢了再留下來!一人賞十個皮鞭子。」她這一說,眾人紛紛進屋關窗。

陳廣陵冷笑道:

『指蜜桃,妳的聲音像鬼叫,半夜裡亂嚷嚷,誰睡得著?』

指蜜桃一步搶到陳廣陵身前,嬌叱道:

「姓陳的,你想逼本姑奶奶修理你?」

陳廣陵和悅笑道:

『看在指天椒的份上,我不跟妳一般見識。』

「哼,算你識相,快跟我道歉!」指蜜桃噘嘴氣道。

陳廣陵微微一笑道:

『我不跟妳說那麼多了,總之妳以後,愛怎麼被人害就怎麼被人害,都與我無關。』

他話完,就轉身離去,不管臉色氣得一陣青一陣白的指蜜桃。

翌日一早,陳廣陵和南宮小邪、飛星、林金妙在客棧前院的二樓雅座用早膳。

清粥小菜外,再加上一些當地的特產和甜果釀酒,四個人吃得津津有味,讚不絕口。

陳廣陵興致高昂笑道:

『你們盡量吃吧!我請客……』

飛星幫陳廣陵再舀了一碗清粥笑道:

「陳大哥,你也一樣啊,我再幫你盛一碗。」

拍拍肚子,陳廣陵笑道:

『嘖、嘖、嘖,我最近好像胖了不少,飛星啊,我的輕功退步的話,妳負責。』

飛星紅霞飛上粉臉,羞笑道:

「陳大哥,你別取笑人家了……」

南宮小邪一旁呵呵笑道:

「哇!真是情意綿綿,你們兩人……」

陳廣陵笑罵道:

『少嚕嗦了!我你也敢笑?』

南宮小邪趕緊陪笑道:

「不敢,不敢。」

陳廣陵換了個話題,對林金妙道:

『金妙,妳找到妳爹沒有?』

「還沒有,不過我已經有他的消息了。」

『是麼?那就好了……』

陳廣陵溫和地對飛星道:

『飛星,用完了早飯,下午妳想到哪裡玩?我陪妳一起去……』

飛星心裡十分高興,說道:

「我想到處逛逛,順便買一些有紀念性的東西,回飄緲峰送給玫瑰姐跟高大哥……」

『成!我陪妳一起去。』

「謝謝陳大哥。」飛星喜不自勝。

陳廣陵笑罵道:

『謝什麼?傻ㄚ頭!』

南宮小邪一旁幫腔道:

「飛星,我告訴妳,陳老大難得這麼慷慨,一會兒妳見著什麼就買什麼,順便買一些送給我,不用擔心陳老大的荷包啦!」

『臭小子,你少教壞飛星,叱!』

就在陳廣陵幾人笑談閒聊之際。

指蜜桃出現了。

窈窕的身材,俏麗的臉蛋,一身桃紅打扮,嫵媚迷人卻又不失純真清新的少女氣質。

指蜜桃瞟了瞟陳廣陵一眼,向他們這邊走來。

飛星初見到指蜜桃,同樣感到不可思議,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。

指蜜桃卻對飛星冷笑道:

「沒看過美女嗎?」

「妳是天椒的堂妹?」

「知道還問!」指天椒傲慢答道。

陳廣陵心旌微動笑問道:

『指蜜桃,妳來幹什麼?要一起吃早餐嗎?粥還熱熱的...』

指蜜桃不領情地哼道:

「不想吃!你快把我的皮鞭還我……」先前在廟街,陳廣陵取走了指蜜桃的皮鞭來救人。

陳廣陵對飛星道:

『飛星,妳去我房裡拿來給她。』

飛星應了聲,起身去拿。

陳廣陵開口道:

『妳要去哪裡?』

指蜜桃板起玉臉道:

「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,我沒必要告訴你。」

陳廣陵好意地道:

『念在指天椒的份上,我才關心妳……』

「不必,我拿回皮鞭就走人。」

『那好吧,妳自己好自為之了。』

飛星拿了那條黑皮鞭,走到指蜜桃面前微笑道:

「指姑娘,妳的……」

指蜜桃接過皮鞭,又看了飛星一眼,口氣稍緩地稱謝道:

「多謝了……」

「不客氣。」

指蜜桃見飛星始終含笑迎人,委婉溫柔,心中不由添了份好感,但一想到飛星和陳廣陵是在一起的,便又冰冷冷地道:

「我看妳也是個好姑娘模樣,給妳一個忠告,別跟那惡人陳廣陵一道……」

「指姑娘,妳誤會了,陳大哥……」

陳廣陵打斷飛星的話道:

『算了,別跟她說那麼多了。』

指蜜桃冷笑一聲,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南宮小邪搖頭道:

「這個指蜜桃比起指天椒,脾氣還要壞上十倍不止!」

陳廣陵淡淡地道:

『她遲早要惹禍上身的。』

飛星擔憂說道:

「方才見她的模樣,好像要去辦什麼重要的事……」

『沒錯,她是在被人追殺……』

「陳大哥,那你剛才怎麼不叫她留下,她一個人太危險了。」

陳廣陵似笑非笑地道:

『豈止危險,簡直隨時都有喪命之虞。』

飛星心腸善良,聞言著急道:

「陳大哥,趕緊把她追回來吧!」

陳廣陵搖頭道:

『我不!』

「可是……」

陳廣陵神情若有所思地啜了口茶後,才道:

『如果我不讓她吃點苦頭,受點活罪,她是永遠不會曉得天高地厚的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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